第80(2 / 2)
…”
皇帝说这话时都快泫然欲泣了,好像多不忍心下这个命令似的,回过念头来的卓思衡心道自己确实说了国子监是为教书育人不是为惩罚的这话,但绝对不是皇帝今天说出来的意思,不过也好,自己临场发挥也能接上戏。
“然而郑相一封奏折,却逼迫圣上讲露此事于人前!若是今后开国勋贵之家心有愤懑,怨怼圣上加诸重责于功臣之后,圣上该如何自处?臣今日才算得见,何为私利先公,郑相不顾圣上体面,亦不自己严查探访,便将道听途说之事献媚于朝堂公之于众,令臣受此诟诬是小,然令圣上从中为难且失信于襄平侯是大,若此所谓,当真是人臣之理么?”
这是卓思衡为官近十年来第一次在朝堂上慷慨陈词,所有熟悉他个性和脾气的人都愣住了。
皇帝这时回头怒斥道:“不得无礼!郑相乃是先帝遗臣!朕都要敬上三分,你又如何胆敢言语不相饶?”
这哪是劝架,简直就是在提醒其他人该怎么接话。
高永清听罢将弦外之意明了于心,开口道:“皇上,臣以为,先帝遗臣更该替圣上分忧,而非惹乱。”
“高永清!你也不得放肆!”皇帝瞪着眼睛半转着身怒斥高永清道,“郑相的年纪是你们二人的祖父之辈,便是你们二人如今都得器重,也不能这般同他无礼!”
哦,这句是提醒自己的。
卓思衡马上明白,当即表态道:“若臣祖父尚在,亦会与臣同样持刚直之言,或恐更甚!”
皇帝好像真的被气到了似的,抬手指着卓思衡,指尖都在颤抖,胡百川赶忙扶住皇帝,而曾玄度看准时机说道:“圣上,二人言语虽是欠敬多锋,然此事却有蹊跷,还望明查。”
皇帝被胡百川扶着,缓了好一会儿才站稳,可能是曾玄度的话给足了台阶,他决定迈下一步。皇帝至此重重叹息,示意沈敏尧凑近,开口道:“沈相……朕也想听听你的意思。”
沈敏尧也是景宗留给皇帝的辅政大臣,此时问他,皇帝的试探多于下台阶本身。
卓思衡等待这位数十年职业官僚从政经验的宰相大人的回应。
“圣上,春坛尚未结束,数万士子仍在帝京,天下百姓视此盛事为美谈,若此事惹至街谈巷尾非议连连,岂不枉费圣上心力?”
沈相多年屹立不倒,卓思衡觉得自己还得像他学习。
这不仅是告诉皇帝何事为重,也是以此言语敲打自己。
卓思衡心道,你不说其实我也想用同样的理由结束这场精彩的剧集,于是顺理成章道:“臣有罪,万事当以春坛与清议为先,臣不该疾言,请治罪。”
高永清跟着跪下请罪道:“臣性急,圣上几番申斥,臣不能自改,不分主次,臣亦有过。”
其余人也都极为配合地跪下。
但皇上,而是从另一个更能影响朝局和圣心,又同卓思衡有恩义之情的人身上做文章。”
唐祺飞恍然大悟,兴奋道:“是太子!”
郑镜堂笑着点点头:“很好,你们能想到这一节,不枉费我多年栽培的心血。记住,皇帝对太子越是暧昧,卓思衡便越会摇摆向太子,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已经难逃他家世代的命运,才教他冥冥之中救下太子一命,此乃天意啊……然而圣上不止一子,如今他尚在春秋鼎盛之年,若到将来……一切尚未可知,只要卓思衡站在太子一边,就是咱们的千载良机!况且我也并非狼狈而退,为师为你们留了后手,卓思衡再神通广大也绝想不到。只是时候未到,待到时机成熟,便是卓家再灭不起之时。”
……
春日夜晚的灯火总是带着几分凄迷,卓思衡仰头看了看自家宅子挂着的卓字垂灯,心中却是暖意融融。
只要迈进这个门槛,就好像外面的世事纷扰都与他隔绝。
今日,春坛终于结束,朝野内外的争议也彻底平息,好像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卓思衡知道不可能,但他愿意在今夜这样想。
这是他这几个月回家最早的一天,回来前特意派人传话,要妹妹和弟弟等等他一道吃饭,这些天哪好好和他们坐下说说话,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卓思衡恨不得脚步快一点再快一点——然后他就撞上了人。
卓家宅邸大过从前许多,到饭厅的路显得格外漫长,卓思衡步履仓促,没有注意前面斜里忽然出现的人,二人径直撞在一处。
那是个少女,声音很轻,被卓思衡结结实实这样一撞便跌倒在地,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声。卓思衡爬起来倒是快,他本就有弓马本领在身,在瑾州又一直长行山路,回京后即便缺乏锻炼也还是看起来虽颀长匀称,身上实则健硕,他刚开始以为是撞到了风风火火的慈衡,可听声音便不是,若是自己那个宝贝妹妹,此时已然要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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