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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肯,亦存天悬地隔之异议。我论此文佼佼,因纵览学生文章后,深感论议陈腐老套,多为先人之语,少出己言。而吴起之论却多有机锋,不落约俗,加之辞色更应文中人,亦是少见之锐意当锋,说是近日女学当中少见的卓越文章虽略有过,但却属上佳之作,予以激鼓之辞,假以时日,望更见笔端多因此励而生佳作。”
这看法基本和卓思衡相近,他听完略略点头,心道果然是我妹妹的同事,水平自然是逊色的。而顾世瑜的话也十分得体,她认为这文章虽不是天下一等那么夸张,可确实是女学最近少见的好文,她的盛赞也是为了激励能写出如此文章的学生备受鼓舞再接再厉。
先摆明老师的立场,同时就文论理,他们做官在朝堂上很多时候也是用这样的言辞之术来阐明立场和奏议。
轮到尹毓容发言,她严肃静默并无表情,不像是慧衡与泊月话语中那样跋扈的人,但或许是因为站在皇帝面前,也或许是她需要维持一种冷静自持的态度来让自己的说法更有说服力,都十分有可能。
“顾师范之论,出于师意,鼓励在先论实在后,或许并无不妥。但我为学生,也是以己身而立自论。若除去鼓舞之意,此文又能担当多少赞誉,还请顾师范名言。况且不论文章本身词句,只看立意选题,那科举抡才选贤文章,岂不只看选题所议即可判明一二三甲?此为不妥之处。再者说,顾师范出自刑律世家,顾大人乃朝中砥柱良臣,执掌刑律秉公严明人尽皆知,顾师范家学渊源,对吴子一应法家人物多有青睐也是人之常情,故而以为写法家人物才为诸子论述中的上上之选也非意外。但若仅仅凭借个人喜偏来论断学生文章,是否也有偏颇之处而公正欠缺?”
好强的攻击性。
卓思衡不禁咋舌暗道,这个尹毓容也不是毫无实才之辈,至少抓住了这件事的重点:顾世瑜喜好这篇文章是因为她有水平去判断还是她在以自己的喜好判断,如果是前者,那自然作为学生也该听听师傅出于自身能力水平的论断,可如果出于后者,那作为学生去质疑老师的不公,或许并非旁人所不能接受的议题了。
可惜,卓思衡自妹妹口中和从前与顾大人少次交流而知的顾世瑜很认死理,是个刚直不折之人,怕是会被尹毓容绕进去,就此争论起来……如果是自己家阿慈来了,尹毓容这一招必然没有用,阿慈一定会说:是啊,我就是家学渊源酷爱法家人物,我夸我最了解所学最好的学问本来就是我的强项,我教我最好的学问给学生是我负责,这是我的课堂,我是老师,我不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吗?莫不是你觉得你对法家的了解比我更深,如果不是,那你凭什么又说我的判断是错呢?
这样一来,肯定不会被人绕进去不说,反倒是将人的话起堵住,哪条路都走不通逻辑,只会逼得人口不择言思绪乱窜,更显得不占理。
他们全家人都吃过这个路数的亏。
可是顾世瑜顾小姐大概只会耿直地解释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卓思衡思忖之际,顾世瑜已然开口道:“女学共有师范十余位,我能腆居其间,多因家学所传,素擅史法二论,因此才能以师范之位传授史书论议。自然以此,我论文章当然是以我所长为论点,将我之能长教予学生,才不负圣上与长公主殿下之希冀,若不论史法,我又有何德何能评论诸位的文章?我之论断只会起于此,也当忠于此,此乃无可厚非之理。若说偏颇,必然存之,但诸位师范各有所长,若将所长视作偏颇,岂非违背选师授业之意?”
尹毓容愣住了。
卓思衡也愣住了。
这真不是阿慈在说话吗?抛开文辞之雅,简直就像自己妹妹换了张脸在前面扭转逻辑!
卓思衡十分奇怪,顾世瑜果真辩才灵活至此么?可他微微侧头之际,便在帷幔边缘看见坐在对面女学师范一行首位的妹妹慧衡正温文平静地注视正激烈交锋的前场,眼中却隐约闪过一丝狡猾。
原来如此,卓思衡恍然大悟,莞尔摇头。
看来有了这位卓慈衡资深受害者的场外指导,可以预见的是,本次议论将是相当精彩甚为激烈了。
尹毓容也并非一激便弃之人,她思维敏捷,当即找出此言中可勘的破绽,镇定道:“若真是法经一脉,自然是顾师范为女学翘楚,然而《吴子》却为兵书,想来在座皆知其为《武经七书》之一,即为兵法,此法非彼法,莫非顾师范亦精通行兵布阵六韬三略?即便精通,可此文所述却非兵略亦非干戈,无以为论。”
卓思衡也惊讶于尹毓容的机敏,可见女学的书果然不是白读的。可这个姑娘还不知道,她越是卖力渴望取胜,便越是证明自己的老师和女学之能,与她所求恐是背道而驰,许多道理本就一荣俱荣,想要摘高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了,若是女学今日名声败落唯独她出尽风头,旁人今后若问她学成何处,她又如何回答?
虽是机智有嘉,却始终目光短浅。
这个反诘纵然尖锐,却无法为难顾世瑜,她牢记理字当先,时时刻刻将自己所述视为道理根本,调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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