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啼(三)(1 / 3)
鸟啼(三)
栗羽来前,西院人手就足够,众人见她年纪小又是刚来,便没安排活计给她,但栗羽不愿闲着,便自己找了个拔杂草的事做。
这天早起,她蹲在庭院里找砖缝里的杂草,找到一半时,恰巧望见丫鬟素鹃端了只汤碗从周企桦所在的正房出来,面上满是愁色。
栗羽将手中活放到一边,上前询问:素娟姐姐,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素鹃愁眉苦脸:这两天我去给少爷送药,可少爷总是不肯喝,这样下去,要是让老夫人她知道,肯定会怪罪。
栗羽微微张口,有些惊讶,因为在她眼中周企桦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多半是素鹃怕惹周企桦生气没敢提周老夫人这茬,听他说不愿意服药就退了出来。
若是素鹃能留下多解释几句说明苦衷,周企桦也许会体谅,可惜现在已经迟了。
略一沉吟后,栗羽提议道:要不我再去劝劝?
周企桦于她有恩,她实在无法视之不理。
素鹃也希望周企桦能把药喝了,于是点点头,将药碗交到栗羽手里。
栗羽接过后却没直接朝正房走,先去了后厨一趟然后才折返回来。
时候还早,阳光斜打进来,堪堪停在轮椅前,周企桦一长脸浸在阴影里,看起来不甚明朗。
将两扇门完全推开,栗羽来到周企桦面前,手里的碗跟着往前一送:少爷,你的药来了,快趁热喝了吧。
碗里药的苦味顿时钻入周企桦鼻子里,看着里面黑沉沉的药汤,他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周企桦别过头:我不想喝,你拿去倒了吧。
栗羽当然不会听话,她来就是要劝周企桦喝药的,所以站在原地没动,转而腾出一只手,拿出袖笼里早准备好的蜜饯在手上。
少爷如果乖乖把药喝了,我就手里这颗甜甜的蜜饯送给你。
从前也不是没有人劝过,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方式,周企桦觉得有些好笑:你把我当小孩子哄?
栗羽一脸正经:身体不好却不肯吃药,可不就是小孩子吗?
童真时代早早就离他而去,小孩闹脾气的事自然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之所以不想喝药,是因为那药和他如今生活有着相似的苦涩味道,每每尝到,好似在提醒他已然残废的事实。
况且这药他已经连喝了大半个月,可他的腿不见任何起色,可见是无用的。
前者说起无异于自揭伤疤,周企桦不愿提,便只道:喝了药我的身体也好不了,何必多此一举。
身体好不了?是郎中这么说了?
没料到栗羽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周企桦不免一愣,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郎中问诊,只嘱咐要按时服药、好生休养,从没提过其他,至于药收效甚微,是他自己经过这段时间得出的结论。
栗羽脆生生的话打断了周企桦的思绪,只见她眼神怪异地盯住周企桦:且不说有句老话叫做伤经动骨一百天,再说了郎中都没断言,少爷你这样反着来,难道不是因为怕苦故意说谎?还说自己不是闹小孩子脾气。
末了,小脸挂着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又把碗和蜜饯齐齐往前推了推,少爷你还是乖乖把药喝了吧。
不是没有人劝过,说他的腿还有希望一定要记得服药,但他们在说这些话时心里并不这么想,只是将他当成绝望之人给予安慰罢了。
但听了眼前这个丫鬟的话,他并没有这种感觉不同,她仿佛是真心觉得他的腿会好起来。
目光落在那碗药上,心里似乎也没有非常抵触。
而且相比之下,现在他更担心自己在手底下丫鬟心目中的形象。
考虑片刻,周企桦拿过药碗将药汤一饮而尽,在递还碗回去时顺带问了一句:你是叫栗羽对吧?
少爷记性真好。栗羽将空了的碗拿在手里,显得略有些高兴,然后迅速把蜜饯塞进周企桦还没收回的手里,对了,这是答应给少爷你的奖励。
周企桦:
这丫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不是因为怕苦想吃甜食才把药喝了。
周企桦想要解释,可栗羽已经走到了门外,裙边随着脚步一动一动,像是小鸟因为雀跃翘起的尾羽。
从正房出来,栗羽回到后厨用早饭。
素鹃就坐在近门口的地方,见栗羽拿着空碗进来,脸上又惊又喜。
少爷把药喝了?
栗羽笑着点头:嗯!全都喝掉了!
素鹃好奇:你是怎么劝动少爷的?
也没怎么,就是将真话用好听的方式讲出来而已。栗羽回答。
久病不愈的人最是敏感,若是完全实话实说,让周企桦为自己也为他人考虑不要任性,他或许会听,但心里一定跟扎了刺一样难受。
因此周企桦病人这个身份,她既不避讳也不强调,当他觉得自己与常人无异,便更听得进话,心情也不会糟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