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 / 2)
州姐姐, 你去歇着吧,我自己?躺一?会儿就好了。”
湖州却有些不放心, 伸手试探过她额头?温度,到底还是穿戴整齐出了门,叫厨房给熬一?碗安神汤, 姜丽娘叫她都没能叫住。
湖州暂时离开了,姜丽娘的睡意却也?没有了。
她平躺在塌上,看着帐子顶, 心想:我跟青红有什么区别呢?
无非是命比她好罢了。
青红从前不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吗?
姜丽娘想:如果遭逢水灾的是西堡村, 家里无米度日,要么饿死, 要么被?卖去大户人家做婢女,我会去吗?
……应该会吧。
老?话?不是也?说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怕想做奴仆婢女的人太多,大户人家都买不过来。
姜丽娘又想:若是我做了婢女,我真的能逆来顺受的做奴才,起早贪黑的做活儿,再大一?点被?某个上了年纪的老?爷要去暖床,玩腻了之?后,再配给某个小厮吗?
我能一?边起早贪黑的做活,一?边挨丈夫的打,一?边生一?连串的孩子,叫我的孩子重复我那猪狗不如、毫无尊严的命运吗?
如果我是青红,易地而处,我会生出搏一?把,主动爬床的想法吗?
如果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如果我这样做,我就是大逆不道,就该死吗?
这样做好像是不对的——姜丽娘想,孙师兄有妻子,从某个角度来说,婢女主动爬床,这不就是小三?
可是代入到青红的处境之?中……
我考虑的是生存,你却用?道德来审判我吗?
大不了也?就是一?个死!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作为一?个朝不保夕的奴婢,尊严也?好,道德也?罢,本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了!
所有的矛盾,似乎都集中在了既定的一?个点上——丛林社会底层中的奴隶,应该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吗?
就像是一?根火柴忽然间被?点燃,姜丽娘脑海中猛地亮起了一?点光芒,她瞬间知晓了答案——当然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难道是天生的贵种吗?!
凭什么世间大多数人,都要被?他们踩在脚底?!
可是因此而生的那些矛盾呢?
想到这里,姜丽娘又迟疑了。
如果青红真的想要爬床,真的做了孙师兄的妾,那韩夫人又算什么呢?
而朝堂之?上,那位曾经独揽大权、如今岌岌可危的窦大将军,难道不就是另一?个青红吗?
如若他真的成功登临大宝,因此死难的人又算什么?
青红不仅仅只是一?个死去的奴婢,更是天下?千千万万被?困囿在阶级之?中挣扎无路人的缩影。
可是青红的路在哪儿?
姜丽娘失眠了。
……
第二天,她早早到了石筠的书房,郑重其?事?的向他行礼:“老?师,弟子有想不明白的地方,想要您为弟子排疑解难。”
石筠注视着她,意味深长道:“你比我预料中来的要晚。”
姜丽娘错愕的看着他:“老?师……”
石筠却没有对她解释什么,而是温和问她:“丽娘,你遇上了什么问题?”
姜丽娘反倒踯躅起来,犹豫着说:“我要是说了,您不要取笑我,我自己?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来,您可能会觉得很可笑。”
石筠道:“本来就是寻求道理?,我怎么会笑你呢?”
姜丽娘便把青红的事?情说与他听?。
她手指紧紧地抓住衣裙下?摆,慢慢道:“青红做了奴婢,所以她要认命吗?她必须顺从吗?她不能反抗吗?如果她的反抗伤害到了别人,那她应该被?谴责吗?可是如果她不反抗,她死了,又或者猪狗一?样浑浑噩噩的活着,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一?生被?毁了,又有谁会为她惋惜,对她的人生负责呢?”
她说到这里,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所感染,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青红跟我,有什么区别呢?跟大户人家的女儿,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爹生娘养的人,只因为有人托生在富贵人家,有人托生在庄户人家,所以就要有两种命运吗?”
“青红不可以反抗吗?不可以不甘心吗?这种不甘心,与因此而生出的反抗,违背了圣人所说的纲常伦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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