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2 / 3)
是死于急病,虽然临终前多多少少承受了些折磨,但?是到底持续的时间不长, 因而人虽死去,形容倒不十分?难堪。
东宫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病痛仿佛也从自己身上彻底抽离, 他起初还想着吩咐看赏,厚赐治病的太医,却在发觉自己的身体从塌上飘了起来, 再看见双目闭合躺在塌上的、自己的尸体之后,随之缄默起来。
向来端方有?礼的妻子第一次露出如此失态的形容,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长女低着头, 牵着母亲的衣袖无声的流泪。
颖娘跟春郎还小,大抵还不明白父亲的离去对于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懵懵懂懂的站在一边,不知道周围人为什么哭得如丧考妣。
而他的父亲,年过?五旬的天子则宛如一座沉默的大山一般, 静静的矗立在殿中,神色悲哀,甚至于隐约透露出几分?绝望。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儿子, 还是这偌大江山的继承人啊!
太子本系嫡长, 又天资出众,自然可?以服众, 如今陡然病逝,不只是天子的前路, 连带着这个国?家的未来,也随之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后继之君从何?而出?
立嫡出的皇孙还是壮年的皇子?
皇孙年幼,且又病弱,可?以立他为皇太孙吗?
若立皇子,是该立诸子之中的最长者,还是该立最贤者?
怎么能叫天子不为之绝望呢!
而在此之外,他也是一个父亲,一个刚刚失去了自己亲手教养大的孩子的父亲啊!
天子在东宫身上倾注了太多太多,甚至于可?以说,东宫之于他,不仅仅是儿子,也是他理想中自己的另一个化身。
天子把?自己想要却没能得到的东西,全都倾注在了东宫身上。
父亲的宠爱,诸皇子之中一骑绝尘的地位,生母元后的追尊,甚至于他没有?再立继后,待到东宫年纪稍长,便拣选天下名儒为太子的老师,之后又精心为他挑选了东宫属官……
人心都是肉长的,天子对儿子掏心掏肺的好,东宫又岂会一无所知?
他是在天子的臂弯里长大的,也是在天子的庇护下摇摇晃晃的走?进朝堂,继而站稳脚跟,可?是他的父亲,甚至于还没有?等到儿子的孝顺和敬奉,自己便先一步撒手而去了。
东宫的魂魄漂浮在半空中,眷恋又不舍的看着留在人家的至亲,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立在他的病榻前,无声的流着眼泪……
阿爹,孩儿以后不能再向您尽孝了啊!
身后的鬼差已经开始催促,东宫既然已经身死,自然不得在人间继续停留,他忧心忡忡的看了父亲和妻小最后一眼,恋恋不舍的跟随鬼差离开。
到了地府之后,阎君翻阅了他的生平记述,神色和缓:“太子在世?时屡有?功绩,主持了黄河治水的大事,可?保沿岸百姓两百年无灾,这是大功德啊,又主修了上古至于南朝的诗赋名篇,也可?流芳于后世?……”
再三斟酌过?之后,又询问他的意见:“功大于过?,如若就此投胎的话?,来世?仍旧可?入富贵人家,安泰终生,若是不想投胎的话?——有?没有?考虑过?在地府当个鬼差啊?”
东宫尚且没有?饮用过?孟婆汤,心里既记挂老父,也难舍妻小,如何?能够放心投胎,立时便道:“既如此,我?愿在地府为一鬼差。”
阎君欣然颔首,又大手一挥,给了他一个福利:“你?的祖先们都在东边的那片府邸中居住,你?虽未曾做过?皇帝,却也是地府中人,若得了空,也可?前去探望一二。”
东宫听得讶然:“先祖们都在此处吗?”
又有?些懊恼:“早知道此事,初入此地便该去拜会的。”
到了地方之后敲门进去,迎头便听见里边人叹了数声气?。
“孩子倒是好孩子,就是有?一点不好——你?死得太早了啊!”
“你?这么两腿一蹬下来了,倒是轻便,可?是把?你?爹给坑惨了,年过?五旬失了储君……”
“不止呢,连带着把?自己儿子也给坑了,不能当皇太孙的皇嫡孙,哪还能安安生生的在叔叔眼皮子底下活着?”
又有?人提出了否定看法:“那倒也不一定,那孩子生来体弱,能不能活到大还不一定呢。”
东宫额头青筋一抽,脸上笑嘻嘻,心里边对他发起了友好问候。
你?他妈才活不到大呢!
还有?人说:“应该没事儿吧,这么个病歪歪的皇孙,即便真的养活了,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啊,正好用他来彰显自己的仁德,多好的工具人。”
再看东宫满脸茫然,似乎有?所不解,便招呼他近前些来:“你?初来乍到,还不晓得,这地府有?一面镜子,可?以看到人间……”
东宫霎时间为之了然,也凑上前去看。
人间的天子、他的父亲,正在为储君的人选而为难,而他的兄弟们,却都是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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