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鱼雁(2 / 3)
不惜躯命,奋勇当先——记江南桑麻中之碧血硝烟》。
这都什么裹脚布的又臭又长。
不过效果超级好!
我叫她把铁锚写成反派大boss,把我们写成热血漫那种,男主角你懂吧,可带劲了,一周更新一次,发周末专版,好多人看得津津有味都说我们安龙好勇敢!我这个炒作姿势你说熟练不熟练。
南京这边的百货商店都把铁锚放在角落里了,哈哈哈哈哈!
第二是齐叔叔回来的时候受伤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他把帮你少爷做事的那几个人都找回来了,说以前觉得我降不住这些人,但是现在他觉得我没问题。
齐叔叔说我过去是荀或,现在像张飞,荀或是谁?这个字好难写我对着描的,他应该不是骂我吧?
找来的几个叔叔都蛮能干的,现在安排在设备处,我打算年底让他们去负责循环销售的管理。这是第二件事。
剩下的就都是屁事啦,我把你的床单换了。刚开始舍不得换,我怕换了就没有你的香味了,结果松鼠在上面乱踩,搞得很恶心,实在没办法,换掉了,我把它瓜子没收了。它现在态度很野,不愿意回笼子,随便它吧,天天在你床上乱蹦。
上海那边凉快还是热?句容这里还是他妈的热成球,明天周叔送信,我叫他给你带一盒金陵春的冰淇淋,秀薇推荐的,还蛮好吃,再给你带两个换洗的衣服。
在上海缺什么写信跟我说,跟梅先生问个好,爱你!
此致敬礼
一九三二年九月四日
金求岳
这信从头到尾的小学生气质,格式也是小学生、文笔也是小学生,露生接了一看,先看到“此致敬礼”四个字,几乎笑断肠子,又看到“荀彧”写成“荀或”,笑得在被子里叫妈,幸亏是没有写成“苟或”,趴在枕头上左看也是笑,右看还是笑,光看这几个字就乐得一塌糊涂。
这就是信笺胜于电话的地方,电话是一时一刻的温度,挂上了,就没有了。情书却可以放在被窝里,一而再再而三地阅读,清风明月伴着它,花影幽香也伴着它,梅兰芳给他安排的二楼有露台的房间,垂下的白纱帘、亮起的绿罩灯,间或夜憩的做梦的鸽子低吟都是为这信而准备,它没来的时候,这里是旅居的客房,它一来就画龙点睛地教这一切都有了活跃的新意义。在月亮下读一遍,是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在花香里读一遍,是杜丽娘慕色闻知春。拿着信入睡、拿着信醒来,这读信的一点时间穿插在起早贪黑的苦练里,像满地綉的米珠子花儿,教旅居的生活锦上添花地完满了。
露生虽然日夜盼着这封信,实不知他到底会写成个什么样,不料却是这样巨细靡遗的一场小学生生活报告,粗糙得意外之喜。他两人不约而同地在这件事上又一次地心有灵犀,上海这边就是想知道他日子里过得什么样,南京这头除了报告生活其他的也不会。
他们的情书不是写给别人万世传颂的,情愿是这样鸡零狗碎的你说我听,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含了一点最亲密的人之间才不见外的任性和随意。也是爱情最本质的内涵,千百年来都一样的,海内海外皆相同的六个字——长相守、长相思。
因此露生这封复他的信,完完全全地给他带歪了,信是从租借的小舞台排练回来,倒立在床上写的——练刀马旦练了一天的递出手,其实是腿上吃苦,怕第二天水肿站不稳,笑微微地抱个硬纸板,趴在床上写回信。
哥哥:
前日得书,感念无已,字字都细细读了。托来的糕点大家都尝了,说好吃,我叫周叔也带一个凯司令的凉点心给你。不过有一件事我要骂你,你在家里只忙着生意,自己身体都不保重,把答应我的话儿也忘了,肚子到底怎么回事?你拿到这个信,就叫郑博士给看一看,不然我不放心。
我在上海很好,万事不缺,更长进了好些知识。始知过去自己是在南京坐井观天——戏剧一道,就好比武学,是要切磋方有精进,不是自己闭门可以练功。我就是十年来闭门练功,所以练得走火入魔。梅先生说我唱戏“太拿捏力道”,自己给自己设了一个坎儿,哭也端着、笑也端着,所以端庄有余、生动不足,他说唱戏是要大开大合才有生气,要我把大雨那夜的疯劲掏出来——我最近已经渐渐悟得了,自觉上了一个新境地,你说高兴不高兴?
他指教我全不留手,也很严厉,这是他真心爱惜我。
这几日闲时陪他看麒麟童,在天蟾大舞台演出琵琶记,我们皆有新体会——还有一件趣事儿。那天我帮着梅先生给小四、小五立了一个秋千,他们俩你还记不记得?现在都跟我玩熟了,打了一会儿秋千,原本是我推他们俩,结果他两个较着劲得要推我,比谁力气大,你说可爱不可爱?不想推着推着,小五栽倒了,还好我眼疾手快把他捞起来,小四就说,白大哥你像一个人!我问他像谁呀?他说,你像麒麟童!哈哈哈哈,其实我就是学的麒麟童呀,他那个身段儿可真好看!这两个小家伙好眼力,我回来得意了好半天,梅先生问我喜什么,我没告诉他!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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