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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玫瑰(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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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马思南路,一大一小的两个名流地,遥相呼应,是个苔花也学牡丹开。

夏天到了,万木葱茏的季节,这时节的南京唯有燠热,而上海却是美丽的。上海的夏天是被蔷薇和白兰围绕起来的,像画报上的“沪上淑媛”的边框。

中国银行的副总经理张嘉璈走在茂名路上,一路上尽是招摇出栏杆的白蔷薇,他拐进去的院落却是幽绿一片,叶片里星星点点的,仔细看,是米兰,这正是冯耿光在上海的住处。他推门进了书房,见冯六爷闲心静气地提着笔,正写这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不由得宽眉一乐,“今天你倒得闲,在家写起字来了。”

六爷仔细拉完一竖,丢了笔道:“我这不是等你来么。”

这两人分任中行的总裁和副总,共事多年,因此不讲客气那套见外,当下叫佣人撤了纸笔,端各自喜欢的点心茶水来。

张副总看条几上摆一个镜框装的横幅,自己不曾见过,写的是“雨细春寒夜,清香发越时”,以为是梅大爷手书,再看又觉得不像畹华的字——飘逸清婉,是走的卫夫人的路子。扶着眼镜弯腰细看,才看出原来是织就的一幅工艺品,黑字缂丝、白地挖绒,远远看着仿佛纸墨一样。张总弯着腰道:“这是谁的诗来着?”

“张巨山的兰梅诗,给他掐头去尾了,原本是‘风轻雨细春寒夜,正是清香发越时’。”

“我肚子里诗少,这两句竟然从没见过。”张嘉璈笑道:“这大概不是畹华写的,一定是那个金会长送你的。”

六爷蹙眉道:“除了他,也没人弄这种俗气东西当个礼。”

“不俗不俗,难得有兰有梅,诗也不露骨,这是投你所好。”

冯六爷打结的眉毛梢上藏头露尾地笑,口嫌体正直道:“工艺还不错,字就差了点。”

东西当然是金求岳送来的。是时靡百客和杭州丝厂开发美容毛巾,弄了个工艺茧绸巾,专攻高端女性市场。拿茧绸当噱头,也不织复杂纹路,就织个回文,广告说“宫廷御用工艺,能柔和清理肌肤杂质”,梅巨巨和阮小姐也帮着说了两句“质地甚良”。

当时的欧美市场还在追逐刚刚兴起的人造丝,所有营销都是以时髦华丽为准则,而靡百客已经开始超前孵化针对女性消费心理的安慰剂产品——结果当然是这一波操作又爆了。

女人的钱太好骗咯。

金总又承了梅先生的情,预备年礼的时候,露生就说:“你今年打着丝绸的名号,托他的福,赚了这些钱——叫我说呢,也不必金珠玉器的俗礼,就让咱们厂子做个缂丝画儿送他,心意雅趣都有了。”自己精心选了两句梅兰并咏的旧诗,着意写了一副横条,就叫杭州的丝厂加紧做出来。

东西送到上海,冯六爷恰在梅大爷家里——两人一起看了,梅兰芳甚觉新雅,冯六爷却道:“这什么东西,不书不画的,摆在你这里叫人笑话。”

梅兰芳听出他的意思了,知道他不好意思在家里挂自己的相片,大约是看上了这个含蓄的纪念品,抿嘴笑了一会儿,说:“好不好,是个心意,上次去你家,我看你那书房有些空,不如我借花献佛?”

六爷哼哼道:“这又算得什么花!”

这幅字就这么在他的书房里摆上了。此时张嘉璈隔着玻璃,见整幅缂丝平整光润,有真纸墨的意趣,连落款闲章都仿得印泥的断续痕迹,是个大巧若拙的华丽炫技,直起身来感叹:“这个金求岳,真够行的,棉纺称霸,丝厂他也做起来了。”

冯耿光道:“这小子现在混得春风得意,起来的势头倒像爆竹开花。”

“所以我佩服幼伟你这个眼光,看生意真是一流——他当时若是找我,我可能不会批他的贷款。”张嘉璈回头道:“你记不记得几年前他来中行办事?那时候就是个遗少的脾气,温吞水一样。也不知他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忽然长出魄力来了。”

冯耿光寻思他话里的意思,哼笑一声:“我听说他跟南京市长串通一气,叫孔祥熙碰个了软钉子?”

“可不是吗?”张嘉璈摇头:“能把孔庸之逼得低头退一步,不知该不该说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年纪也不是个犊子了,说话浑不怕事!”

冯六爷漫不关心地架了腿:“可见他这个参议不是白做的,比尸位素餐的好。”

他两人谈起春天的改税,冯六爷是早跑了,张总不得不掉头回来——因为决议的时刻四大行必须有人在场。张总好兄弟讲义气,有瓜同乐,冯六爷因此虽未到场却能幸得全程转播。

只是张总可能工作压力太大,瓜从四月份吃到六月,依然津津乐道,“还有一件事,你绝对没听过——”

冯六爷蛋疼道:“我已经听你说了好多遍了,不听了、不听了。”给你在楼下摆个摊子吧,你也别做银行总经理了,改行说书,符合你的志向。

张嘉璈笑道:“不是玩笑的事,我是来问问你,你给孔祥熙写信了,是吗?”

冯六爷的脸色就有些黯淡下来。

张嘉璈的笑容也逐渐收敛,摩挲着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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