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2 / 3)
到,倒在这里陪他哭了大半天,还给他塞钱!那会儿哪还有做报告的心思,慌得连笔都搁下,一面想金明卿是不是在家里已经凉透了,一面想白露生这些年也见了不少世面,大风大浪都经历了,无论如何不该做情杀的蠢事丑事,又是心痛怜惜、又是怒其不争,满心的操蛋,不敢明说“死”字,只好循循善诱:“你不要说这种话。我家就在南京,我是回家,不是做客。你说要去做坟,你一个人去吗?”
露生不说话了,犹豫的表情。
茅博士努力歪解话题:“一个人不行吧?你又没干过什么粗活儿,要么这样,我陪你一起,你再叫几个家人,要去哪儿做坟,你只管说,我们大家一起动手。”
露生还是犹豫:“这怎么好意思。”
“”茅博士更糊涂了,顾不得许多,闭着眼瞎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要说工程、设计,这是我最拿手的。你先回家,休息休息,带几个家人,我再找几个散工——造坟起墓是件大事,应当亲友一同。”
露生的泪又泛上来:“那就多谢茅先生了。”
说不得,那几天简直心乱如麻,他俩人鸡同鸭讲,这乌龙一直闹到句容才算真相大白。他们叫来了安龙厂的工人、并盛遗楼的两个打手,五六个人一起,在宝华山上起了一座小冢——无物可葬,将一块毛巾放在棺椁里。露生遣散了工人,亲手将墓地洒扫清洁,三叩三拜,对着墓碑默默落泪。
茅以升始知他是真的来安坟,不是要自杀,叹了口气,道:“你早说是真来起坟,害得我提心吊胆。”
“提心吊胆?”
茅以升颇感窘迫,摆摆手道:“误会你了,不说也罢。”他看墓上无名,也无神主,露生又绝口不提,因此知趣地不问。实话实说,直到封土落碑之前,茅博士都高度警惕,生怕白老板来个现代梁祝血溅七步,此时见金家佣人似乎都知情,露生也不是寻死的样子,心终于装回肚子里。陪着采了些野花,放在墓前,起身望望山下:“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句容,你家的工厂也在这儿吧。你是打算留在句容,还是回家?”
露生想了一想:“不知先生什么时候回杭州,若是得便,我和您同行。”
“杭州?你在杭州有地方落脚么?”
“丝厂有招待处。”
“不是已经停工了吗?”
“停工归停工,工人们都还在,陶厂长一直在那儿管着。而且我在杭州也不会留很久,去是为了清点机器,然后我就到重庆去。”度量片刻,露生接着道,“说起来,我还有事情想拜托您,您在设备调运上很有经验,也知道怎么节约运输成本。所以我想请您帮忙做个预算,看看丝厂这些大机器,从杭州运进四川,大概需要多少钱。我一个人只怕做得不准。”
茅以升听得云里雾里:“你这是打算——”
“好容易得了您的钱,我打算把工厂搬到四川。”
杭州的丝厂停工半年,现在是一没销路、二没货源,工厂陷入了死循环。露生道:“我年前到重庆,见了那边不少风土人情,自古来蜀锦美名,生丝的品质不在苏杭之下,只是管理推销的事情上远不如咱们江浙一带,因此这些年究竟没有什么人做出头。”
这个想法很大胆,为了原料,放弃成熟的江浙市场,转而向西南突进,向那里寻找优秀的生丝货源,蜀锦的名号也足以和杭绸苏丝相抗,加上江南地区优秀的管理经验,这也许真的是条东山再起的路子。
茅以升未想他居然是这个打算,起初听他说去杭州,以为他是孤身离家,要去杭州搭班子,谁知却不是为了唱戏的事。他震惊于白老板在商业上的头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敢情人家哭归哭,人家方寸根本没乱,瞎想八想的是自己。但听了露生的主意,又觉似乎不妥。
“我有一个疑问,只是疑问。经商的事情我不太懂,但去年对日贸易放开以后,就连我这样的外行人也知道日货抢占了丝绸市场,到处卖日本的人造丝。粗略看来,绵纺织比丝织成本低、销量也大,你家——安龙厂又是棉纺起家,要说振兴旧业,理论上是棉纺较好,你现在跑去做丝绸,这似乎有些不太合理?”
“先生说得很是。如果资金充足,我当然更想把棉厂做起来。可是安龙厂的设备复杂,依赖特殊的销售形式。汪精卫有意袒护日商,今年的客户被日本人抢去大半,没有销量保证,机器转起来是要人命的。”露生与他一边下山,一边柔声说出心中所想,“我有意以丝厂为先锋,先筹集一波资金。然后再将棉厂迁至湖南或江西,那里还没有被日资占领,但却是棉花的好产地。”
“丝厂做先锋?”
“对,这个想法我酝酿了很久,苦于没有启动的资金,所以一直未曾落实。您给了我这六十万,启动的钱有了,但光靠这六十万,养不起两个厂的货源和工人。所以我打算先做丝厂,用高价的商品来盘活资金。”
——和棉纺不一样,丝绸算是奢侈品,讲究一个噱头。只要噱头足,奢侈品割韭菜的效率可以吊打日用品。当初安龙丝厂研发了真丝洗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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