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途无余人(1 / 1)
龙从火出,虎向水生。虎步龙行,虽履道坦坦,而途无余人。
栽培将领是训鹰,作育帝王却是饲虎。楚泽遥这么说时,眼里看得正是宫中豹房的一出“老虎叼着兔子”。
猛兽一龇牙便叼住兔子的脖颈提起来,被饲者拍了脑袋才懂得收敛利齿,却还不甚熟练,总还要见血。兔子就不吭声地陪着老虎练,虽怕得瑟瑟发抖却未跑,待老虎练好了,便能被叼着到处跑。
楚泽遥稍一阖目便可怀见,当年叶淮安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只把他指去剪烛侍奉。楚泽遥彼时只得莫可奈何地笑说叶淮安唯独选了那一个让他和萧其琛都不可能应的选择。
“小安,其琛是要和你‘成亲’。”楚泽遥哑然失笑地看向叶淮安,伸手要将他拉起来,却只见叶淮安低头伏跪着,全然看不见自己伸过去的手。
“不行……”叶淮安无可置辩地摇头,“太子殿下怎么能和我,请您一定要拦住殿下……”叶淮安一概抹煞自己后抬头,方才见楚泽遥伸出的手,这便取出袖口里的太子名佩递过去,告罪道:“罪臣此先只以为是太子殿下怕丢了,才让罪臣代为保管。”
楚泽遥失笑接下名佩,忽而说道:“成其帝业就是获罪于天、命主孤煞。”楚泽遥甫一颔首看着叶淮安难以置信的神情,才毫不犹疑地续说道:“我始终顾虑其琛一意孤行、兼好肃杀,以至化气为囚,我是怕他会伤害你,才不许他与你成亲的央求;可是其琛不肯有别人,自然不会准你去剪烛火,”楚泽遥看着手中的名佩,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其琛将这样主权贵官禄的名佩给了你,他向来是认定了什么事,十年、百年也不会放手。只是究竟他抓住后会否放手,我也终归看不分明了。小安,你也像我的孩子一样,我不想拿你去试他,他若经不住试,便害你受苦。今日我可允你一物,他日你只要在定幕门拿出此物给守城的人去看,他就会带你出城,你择一物吧……”
楚泽遥看着叶淮安,这么多年以来,他始终觉着这个当年自己带回来的小孩子无论是生在水火之间还是钟鸣鼎食之家,都是不会变的。这份‘不变’正是解厄制化之本,他原想借此在日后襄助萧其琛,却未想到被萧其琛自己搞岔了。大抵如虎珀拾芥,说的正是如此相契的吸引。
只是,这份‘不变’里是令人神摇意夺的一寸赤心,却也是千刀万刀的自戮自苦。
楚泽遥一迟缓,又见谊春已从殿外回来,始知“不如休去”虽是两句平凡语,却是慨乎言之,闻之不许愁人睡。
萧其琛入朝堂时,殿前已立了不少臣下。先前随行南下的将臣此刻也悉皆归位,虽在惊乱中有些许小伤但都无大碍,只是隐约听说萧其琛的车马中了箭,一时间堂上堂下都等着萧其琛动作。
原本附耳嘈切的廊下臣见萧其琛一路上殿,照旧是穿的是那日返京时的弹墨紫缎的比甲,行步间又安然无事,一时也不敢去萧其琛面前自讨烦恼吃,只是立在两下行礼,有问乃答,不问即默,不敢慢之,也不敢前敬。
萧其琛缄口拾阶而上,入正殿,臣下见萧善渊尚未出言,便也只是惶惶地作礼,待复立时皆是中心摇摇。
萧善渊心定下断不会在朝堂上骤然提及此事,天枢密报萧其琛派了巨门一路去暗围温宿驿馆,他既未明做,便也是让这事在朝堂上说不得。
萧善渊正欲询及南滩水患之事,刑部尚书王崇锦却倏而对萧其琛关切道:“老臣耳闻太子殿下于城郊遭了伏,不知现下可有碍挂?”
是下知情的不知的悉皆惊扰起来,连带萧善渊也凝眉,这事摆上台面萧其琛一出言便再难收场,环围驿馆已是两国酬酢之大忌,再闹起来恐会烧成战事,萧善渊徐徐握住龙座扶手,却听萧其琛还是开了口。
“还在为先前刑部的事发火?”
……
“确有此事,”萧其琛一笑了事,却看得王崇锦伏罪入地一般,“只是尚不知这郊野的伏兵来路,还需查探,大抵只是写乌合突骑,才敢来行刺我的车马。倒是有劳王大人,天假之年,还能做到逖听远闻。”
王崇锦只含笑收声,如此一来,这事便也搁下,众人也只暄问几句便不提,萧善渊却是看得不安。
下朝时,几个脚力快的臣子见萧其琛孑然立在阶前,还未近前就被徐殷提剑拦下,反是春公公来询时被准许前问。
“父后要见我?”萧其琛扶着汉白玉石栏回看一眼,才寥寞地说道,“我本就要过去。”
楚泽遥策杖移至正堂前,直见萧其琛只身孤影地立在桌边,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白瓷茶杯上的盖碗。
楚泽遥没见过这样吊形吊影的萧其琛,还未寻到引话,却听萧其琛漠然揭了盖碗,手指试了试飘忽在空气中的茶烟,转身对楚泽遥说道:“父后,儿臣要调出天枢十二楼储在矿穴里的丹砂,制成水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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