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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凉如水,薄薄天光倒泻入草叶。

一只野狐蹿过几丈高的芒草,震得两侧树叶窸窣作响,花园尽头,在大片灿然的红玫瑰花丛里,谢澜身着旗袍,肩上搭着一件羊毛披肩,长发盘髻,正俯身侍弄她的花。

谢澜的手指抚摸过娇艳欲滴的花蕊,猛一用力,红萼断枝,溃散的花瓣沾着晨露簌簌摔下来,周围的花都已经被剪完了,只剩下最后一朵,幼嫩的花蕊被她长指甲抓着刺碾成碎片,神经质地磨破了。

谢澜弯腰拾花,忽然开口问:“谁?”

一双鞋子踉跄地落到谢澜手边。

谢陨星呼吸很弱,淡得几乎没有,他在外边走了一夜,眉宇覆了层寒霜,灰蒙蒙的眼珠低下,带着失魂落魄的意味:“妈妈。”

就像被遗弃的小狼崽。

谢澜勾住他的手,谢陨星的衣服早已湿透,被薄雾侵袭得只剩下一身骨,就像是在出现之前一直躲在花丛里,偷偷地看她浇花。

谢澜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碰了下谢陨星的手:“好冰。”

她把谢陨星整个手捂在掌心里,披肩盖上谢陨星的肩膀。

“陨星,怎么回家了都不跟妈妈说一声。”谢澜说,“刚刚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就一直躲下去。”

“没有,我才刚刚到。”谢陨星挤出一丝笑,但那笑笑得并不好看。

比哭还难看的笑在谢陨星脸上出现了几秒,他就沉默了。

谢澜叹了口气,抱住了谢陨星。

谢陨星身体一僵,谢澜明显能感觉到谢陨星的颤抖,从后轻轻拍着谢陨星:“没事了,没事了。”

“妈妈。”谢陨星闭上眼睛,语气憔悴,“我今天好累啊。”

谢澜的手抚过谢陨星的脑袋,安抚道:“好孩子,你受累了,有妈妈在。”

谢陨星忍不住眼角的酸涩,泪水如洪水开闸,源源不断涌出眼眶:“妈妈,我是个好孩子吗?”

谢澜轻拍着他的后背。

谢陨星哽咽起来,断断续续地说,”妈妈,妈妈。”

谢澜的下巴抵在谢陨星的发顶,抱住了他的脑袋哄道:“不管陨星做了什么,陨星永远是妈妈的好孩子。”

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谢澜紧紧抱着他,直到他的情绪由崩溃转向平息。

将谢陨星彻底安抚下来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谢陨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情绪也比以往来得更激烈,谢澜问他可他一个字也不说,只是重复着叫妈妈。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静。谢澜见他不动了,稍稍和他分开了些,过了一会儿,发现谢陨星双目紧闭,昏沉地靠在她肩上,已经睡着了。

谢澜担心谢陨星的状况,替他在学校请了假。对于谢陨星的不告而来,裴渊的态度模糊了,但并不反对。最初的几天里,谢陨星天天把自己锁在门里,不吃不喝,手机没电也不充,基本处于失联状态,宋沂囝打他电话打不通,疯了似地找他,得知他被谢澜带回家才松了口气。

宋沂囝本来也不想管谢陨星死活,但如果连他也不管,任谢陨星自生自灭,那他的小表哥岂不是太可怜了,宋沂囝虽然人呆但脑子格外清醒,他早就觉得他亓哥吊归吊但对陨星的态度总有丝琢磨不透的意味,哪怕半路冒出来的言柯,虽然看上去人模狗样清冷含蓄,但实际上谁知道呢,宋沂囝冷眼看着谢陨星装疯卖傻那么多年,怕他疯一辈子,又怕他不疯,一时被搞得头痛,连夜输了瓶营养液才缓过来。

第五天的时候,房门缓缓开了一道口。

满抽屉用过的针头,针尖处嘀嗒坠下青蓝色的液体,浑浊而湿泞。

几天前什么也没能装下的胃像是从漫长睡眠里复苏,谢陨星在醒来的那一天,久违得饿了。

他很久没有体会过饥饿。

那股饿意来得汹涌,令他不顾一切地拥向桌子,如野兽席卷般伸向食物,那些食物在鼓胀的嘴里咬开,迸溅,吞咽,随着唾沫被他咽下食道,像经历了一场暴乱的桌子上安安静静,所有人都看向他。

谢澜有些尴尬:“陨星,你要不要喝口水?”

谢陨星转头跑向厕所,抓着扶手栏杆吐得昏天黑地。

那股饥饿褪去,给这具身体留下的只剩下空虚感。

还有再也麻痹不了的知觉。

第七天,裴迟屿从宛南飞回新水,他没有直接回家,像往常一样先去公墓里祭拜母亲。

阴雨天,来往的人并不多,黑伞下罩着一个黑影,游荡过许许多多的墓碑,最后孤魂似的停在了其中一块碑前。

裴迟屿合拢黑伞,将怀里的雏菊放在墓前。

墓前的艾草高高长起,白蚁连绵,裴迟屿躺在坟墓旁,手臂挡住了眼睛,听绵长的呼吸声,夕阳太烈,照到他脸上,像瞎了一样,他笑:“母亲,我也乱伦了。”

“常人用血脉来分割血统,人类的羞耻心,生而为人的羞恶心,为什么要强加给别人呢。”

他的母亲和他父亲的关系不能公诸于世,因而那块墓碑上写着的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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