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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河立在水镜三步之外,双腿犹如石化,不敢朝前一步。

红潮翻天覆地,那是无数重叠交织的红色锦缎。

星火灼灼跃动,那是照亮一夜缱绻春色的龙凤高烛。

被衾之下、欲潮之中,他与谁赤裸相拥,奉献最干净纯粹的爱意——

于幻境中、水镜前,方河愕然失神。

原来在昔日,他曾向叶雪涯暴露过最隐晦的心事。

而此事竟成了叶雪涯心魔之憾。

“这水镜有何蹊跷?我方才走过,并无异状。”

叶雪涯仿似未见他的动摇,继续道,“前方还有很长的路,快过来。”

“……不。”

方河实是焦灼之至,过往的真相俱是痛苦,可他更不知叶雪涯会用何种办法来做“弥补”。

或许比起恢复记忆,他更忧虑叶雪涯在幻境中的弥补之措。

“方河,”叶雪涯再度叫他,声调陡然一变,“为何不肯过来,你想到了什么?”

耳边隐约传来远处巨石崩落之声,冰雪寒风似乎穿透洞府遥遥追上,方河俶然激灵,不久前鸿雁穿心的寒意记忆犹新。

在幻境中反复“死”去绝无益处。

此刻已是无从选择,方河步伐僵硬,却不得不走过水镜。

幽暗镜面嗡然一响,光芒霎时闪动——

——重蹈覆辙。

方河闭目,已不忍再看水镜动静,他疾步走到叶雪涯身侧,尚想在景象浮现前挽救几分:“师兄,方才我就察觉这镜子似藏幻术……”

流水淙淙。

鸟鸣清脆。

林间的风穿透青枝绿叶,万山林海簌簌作响。

方河看见自己走在林中,身边跟着一只雪白的鹿,他侧首笑得温和自在,不见丝毫忧虑。

林间光影交错,栖息无数珍禽异兽,花草亦开得繁茂,仿佛画师倾尽了五光十色,只为成就一幅绝世画卷。

没有红潮翻覆、没有情欲颠倒,而是闲适安宁的山中之景。

方河惊诧无以复加——这分明是白黎幻境之景!

“……海上秘境中,有座真言镜。”

叶雪涯的声音自他身侧传来,却又似乎渺远至千里之外。

“听说它能照见人心底最深的愿望。”

“原来你,想远居山林?”

方河一时语塞,难以分辨这是否真是他心中所想。

但无论如何,总比重现那尴尬的情状好上数倍。

方河勉强笑笑,意图揭过:“曾经幻想罢了。惊鸿峰上只有雪与梅,偶尔也会想想别的光景。”

“——既是只见过雪与梅,你从何知晓这些山林光景,与花鸟走兽?”

方河立时止声。

叶雪涯沉沉盯着他,深黑的眸色不蕴丝毫情绪:“谁同你聊过‘外面’的事?”

“……没有,没有谁。”

方河背脊发麻,强自镇定道:“只是些不着边际的幻想罢了。”

“……”

数息寂静过去,叶雪涯终是接受了他的说辞,抬眸再瞥了眼幻象尽散的水镜,未发一言,甩袖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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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洞府幽暗,狭道曲折,叶雪涯再未回首,循着某个方向,走得毫不犹豫。

方河沉默跟在后面,心绪越发不宁。

静谧山林是假,红潮欲海是真。旧时他曾在水镜前向叶雪涯袒露心意,而以今日境况看来,显然叶雪涯并未淡然处之。

如今叶雪涯一路照拂,甚至在幻境中提升他的修为,此皆为“弥补”。

那追溯当日境况,多半是叶雪涯与他分离,而他因修为泛泛饱受磨难。

曾经拒绝他、恼怒他,为了避嫌而冷淡疏远他的叶雪涯。

在心魔幻境中却予他多方关照,甚至会向师门直言请命,只为圆他过去在水镜幻象中合籍大典的美梦。

那是否出于愧歉,如今幻境中的关怀,又是否算作弥补?

可叶雪涯盯着他的眸光如此幽暗,犹似深渊择人而噬,其间情绪深不见底,方河不敢相信那是纯粹的愧意。

堕入心魔幻境的修士,所有心思都不再压抑,他看见的是叶雪涯藏在诸多隐忍克制下的本心。

倘使那颗心里藏着半分爱意……

方河陡然一颤,甚至不知自己应当是喜是悲。

迟来的,淡忘的,疏远的情意,蒙着经久苦难与磋磨的尘埃,连路人的问候都比它更值得在意。

如今叶雪涯沉沦过往陷于心魔,方河却早因几次重伤淡化忘却,这般看来,也不知谁更为不幸。

“——你又在想什么?”

一路低头沉思,未觉已到洞府出口,方河怔然抬头,凛凛雪风中,叶雪涯的眼神冷冽如寒霜。

“这里是出口,你可有印象?”

方河顿了顿,疑惑道:“师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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