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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
日复一日,俱是起居修行。梅花常开不败,落雪永封不化。
时光仿佛也被封冻,只有叶雪涯是此地唯一鲜活生动之物。
方河满眼所见、满心所想,皆被叶雪涯一人占据,再顾不得世间万象。
——就像是被叶雪涯囚禁在这里一样。
不知重复了多少相同的时日,方河陡然一惊,分明类似的处境在白黎的幻境中也经历过,然而体感却截然不同。
若不涉及悖逆天道,白黎予他只有安详宁和,可在叶雪涯的幻境中,他却始终放不下忧虑与不安。
这一线顾虑锁住他最后一缕清明,终是自迟钝麻木的沉陷中回神。
方河余惊未消,面上却绽出笑,同叶雪涯道:“师兄,久不见师尊与四师弟,他们可还在闭关?”
叶雪涯正在擦拭鸿雁,银白长剑不知何时沾上了黑褐污迹,斑驳几点煞是刺目。
闻言,他随手将鸿雁收回鞘中,回眸淡淡一瞥:“你想见他们?”
“……是,似乎很久没见过了。”
“随我来。”
叶雪涯终是打开了落梅小院的门,却不是前往门众齐聚的前山,而是施惩闭关的后山冰窟。
方河跟在叶雪涯身后,寒意逐渐浸骨,脚步愈发沉重。听叶雪涯方才的语气,已失了尊师敬长的恭谨。然而现世中叶雪涯不惜入魔来扞卫师门与雪河君,分明是赤忱忠心,却不知变故因何而起。
后山冰窟,雷狱牢中,七重锁链自一位少年身躯前后贯穿,将他封死在伏魔法阵之下。
雪河君就坐在不远处,闭目凝神,为这少年施以延续生机的法术。
方河见状大惊,这分明是封魔所用的阵法,为何惊鸿峰后山会关着一位魔修?!
联想到昔日笼罩惊鸿峰的魔云,方河心间刹那雪亮——原来那日雪河君诸多回护、叶雪涯诸多隐而不谈,竟是为了瞒下雪河君亲子余朝入魔的真相。
“四师弟在修行途中一念之差生出心魔,好在师父及时施救,如此尚算可控。”
“……”
方河紧盯着那位锁链缠身的少年,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他依稀记得自己与余朝有过争执生过罅隙,可从未见过余朝受此重刑。
他印象里的余朝,身为惊鸿峰掌门亲子、生来天资卓越,哪怕是在惊鸿峰崩落时都被藏得安好,何曾如此狼狈。
眼下玄黑长锁穿透余朝四肢躯干,血液都已凝固。他低垂着头,侧脸苍白骇人,咽喉与胸膛几乎毫无起伏。
“……我从不知道,师尊与四师弟是如此……”
方河艰难开口,话到中途便停住,他很清楚自己从未见过这般场面,这分明是叶雪涯由回忆构筑的幻境,却又混入了现世的虚像。
——这一切都是他的愿望。
惊鸿峰崩落由多方缘由促成,而叶雪涯认定余朝是原因之一,故此施予惩戒。
叶雪涯漠然道:“你原本也无需知道。”
他转身朝外走,未顾冰窟中静默的父子二人,“余朝的心魔需长久镇压,此事你我无从相助。但若是缓解师尊力竭之症,倒有不少办法。”
“什么办法?”
“海上秘境珍宝,长青会上灵药,皆是有用之物。”
踏出冰窟之外,白日朗照光线刺目,叶雪涯回身立在洞口,遮住大片天光。
方河尚有半步未曾踏出,此刻被笼在大片阴影下,抬眸正对叶雪涯晦暗难明的目光。
叶雪涯道:“明日我便随你去海上秘境。”
话音甫落,针刺般的痛觉闪现又消失,凌厉的风雪与飘荡的红波如针一般穿透识海,随即唤出沉闷绵长的钝痛。
方河应了声是,心中却道,若叶雪涯惩戒余朝是为今后师门之憾,那想必这两处也曾是叶雪涯心间遗憾。
与他有关的憾事,亦是今后诀别之始。
-
海上秘境百年一开,按照叶雪涯所述,他是“恰好”逢上机缘。
方河早知这是往事重现,并不意外。
这次幻境中,他的修为似乎略有长进,隐约竟能同叶雪涯并驾齐驱,叶雪涯在秘境中所向披靡,而他也不遑多让。
一路畅行至某座风雪山谷,叶雪涯寻到一处废弃洞府,同方河商议在此歇脚。
方河立时提起警惕,心道恐怕这才是转折所在。
洞府深入山体,回廊隧道曲折幽深,叶雪涯在前行得稳健,仿佛已对这初次造访的洞府了然于心。
前方隐有光亮,方河昂首一看,见是一座空荡石室,其间正有一面水镜,幽幽泛着光。
叶雪涯脚步未停,直直从那面水镜走过,水镜毫无动静,仍是幽暗一片。
方河却不禁停下脚步,慌乱与不安忽如潮水漫涌,警示他不可靠近那面水镜。
“方河?”
叶雪涯在前方朝他伸出手,“过来。”
“不,师兄,这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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