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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被留下的人(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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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入秋後天色总是暗得特别快,江朔从佛堂出来时外头早已伸手不见五指,来时未曾料到在这一待便是半日,倒是忘了带上一盏纸灯回程照路用。

摸了摸身上发现也并未找到火折子後,江朔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暗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这後园向来罕有人至,别说是和人借火了,平时除了负责洒扫整理的仆从,一般是连半个鬼影都瞧不着,想来也只能摸黑走回去,这一来二去等回到前院都不知该要有多晚了。

屋内那点豆大似的灯火透过窗纸在青石铺就的地砖上映照出一抹单行影只的孤影,凄冷而寂寥,

仿若只要被风轻轻一吹便随时会湮散在夜色中。

莫名地,江朔就有些鼻酸了。

他自然知晓伤感来自何处。

但即使此刻四下无人,他却还是生生将那股自胸口泛起的酸涩给压下,生怕自个暗自抹泪的模样让人给瞧了去,到时若有好事之徒拿这事儿与人说嘴,免不得又会被当做罕有趣闻的深门高阁中的笑料谈柄了。

活在大户人家的压抑往往只有当中的过来人清楚,有时不过连表达喜怒哀乐都成了一种奢望。

站在原地平复了好一会後,江朔才回身将佛堂的的门阖上。

合拢的门扉将屋内的画面逐渐缩俨成一道几不可见的缝隙,一如凡尘与阴世那道不可跨越的鸿沟,终於,那点飘渺的香火气也被阻隔在了门後。

不甚明亮的月色让茂密的枝叶切割得零落影绰。

江朔按着记忆在来时的小道上缓步而行,因视线不佳导致他走得很慢,好几次都险些让突起的树根与石块绊倒。

枝头疏零的枯叶被吹坠而下,与本就落了一地的残叶混作了一块,甫一踩上便落了满耳的沙沙声,偶时还有从远处寒山古寺传来的禽鸟鸣啼让这片秋景更添萧瑟。

他又前行了一小段路程,隐约看见前方似有灯火在风里摇曳,心下一喜,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想着即使错过晚饭也还赶得上厨房未收拾乾净,去那拿点馒头面条零碎食材回去自己的住处,开个小灶勉强凑合一顿也总比空着肚腹挨饿到明早好。

这人一分神,想着想着便没那麽留意脚下,一时不察,待回过神已是一脚踏空,才猛然想起此处似乎还有个浅塘。

眼见整个人就要摔入寒凉池水的刹那,蓦地感到腰间一紧。

下一瞬,人便稳稳地落到了池岸边。

一切发生得太快,在江朔尚未明白发生了什麽事,鼻间便让一缕清冽的寒香充盈。

那寒香隽冷中又携着些微苦冷的後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凑近些,盼能辩得更真切。

奇异的,方才还心有余悸乱跳心脏逐渐驱於平缓,江朔定了定神後才有些不确定的出声询问:“父、父亲是您吗?”

可他却并未马上得到答覆,只感到一抹温凉细润的触感拂过手心,让他不住缩瑟了起来,想抽手躲开那阵古怪的痒意,却没想被对方一把攥住。

“为何这麽晚还在後园逗留?”

依着珠玉落盘的疏离嗓音,江朔便知晓自己没认错人,但他却不知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等过了许久才讷讷的答道:“只是...随意走走。”

“怎麽不带灯。”

“...忘了。”

似乎是查觉自己的冒失不稳重,突如而至的羞赧耻意猛地化作滚热潮红,不受控地自面颊漫延至耳根。

江朔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难看,但好在他的肤色深,加上此处黑灯瞎火的,倒也不担心让人看了笑话。

思及此,才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江朔不清楚的是,从方才到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被一双冷凝深邃的眸子看在眼底。

感受到江朔的局促不自在,男人也并未再多问,只是牵起江朔的手继续朝前院的方向走去。

太近了。

江朔只觉得两人这般过於亲近的举动很是古怪,自己早已不是孩子,此时却要让男人这般牵着走,怎麽看怎麽诡异。

便赶忙出声阻止:“父亲我、我自己能走,不用劳烦您...”

然而走在前头的男人听闻後也不甚在意手中传来的挣动力道,只淡淡打断江朔未出口的话:“你并未习武,夜里终究视物不清,带着你免得如方才险些摔着。”

说摔着其实算客气了,刚才若不是男人及时拉住江朔,那他在落水後被池水一浸、夜风一吹,隔日头疼发热患上风寒估计是跑不的了。

毕竟是位处北方的帝都,到底比不上四季如春的南方。

“喔...”江朔听见後也放弃了争论,整个人蔫蔫的,任由男人牵着,犹如霜打的茄子般沮丧得紧。

接着,又听见男人淡淡提醒了句:“下次别玩得那麽晚。”

江朔想解释自己不是贪玩,可张了张嘴又觉得没这必要,再加上对身前之人总有股说不清的敬畏惧意,最後也只能是囫囵成了声嗫嚅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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