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5 / 7)
她牢记「那人」所说,始终不曾靠近放置铜管之处。
但隔着十丈的距离来看,乌鸦的体型仍然大得骇人,远比多射司所豢养过的任何一头猎
鹰都要来得巨大,尖锐的嘴喙犹如磨过的锄头,一双黑爪虬劲狰狞,上肢鼓起一团团肌肉;
在横疏影看来,它随便一隻脚爪都大过流影城裏的猎犬后肢,那是轻易便能抓起一头小牛的
恐怖身量
怪鸦的肩颈部位环着一圈怪异的银毛,在月光底下闪闪发亮。有时它并不会立刻叼起铜
管便走,会像巨人蹲在过小的凳子上一样,踞着庭石振翅摆头,横疏影忍着惊怖多看它两眼,
赫然发现怪鸟连喙边的肌肉都特别发达,就着月光暗影看过去,觉得它似乎也有表情,就跟
人一样
「这是「鬼雀」!原来这就是鬼雀!
无论偷看过多少次,都不能稍减目击时的震骇与恐惧。这这不是世间有的东西。而
能役使这种怪物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不是恶鬼的话,也只有仙人了。
这种彻骨的恐怖感,一次又一次地增强她的信心,让她在戴上那张「空林夜鬼」的面具
时,觉得世间无一事不可为。
最后一定会成功的。「因为,我跟仙人站在同一边。」她背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
双手环抱着的浑圆香肩簌簌发抖,低声对自己说,直到发顶没于窗下,什么都看不见。
(不,只消有这张姑射之面,我我也是仙人!)
她死咬着颤抖的嘴唇,忍不住露出微笑。蓦地,龙捲风似的巨大呜呜声旋绕,一片暗影
倏地滑过镂窗,淡薄的月光乍隐倏现,庭中林叶沙沙动摇。但屋外明明很难得的,一点风也
没有。
石上也是。什么都没有。
耿照睁开眼睛。
漆黑的大通铺裏,就连伸近到眼前的手指轮廓也看不清,只能清楚感觉到掌心透出的那
股潮湿热劲,就像把脸凑到洪炉前似的。四周,粗重的鼾息声此起彼落着,空气裏充满浓重
闷湿的男子气味,彷佛兽褴一般。
这是整间寝室中最僻的角落。
寝室两端有门,分列于两侧的靠墙长卧铺,一侧从前门延伸到后门来,另一侧却短少了
六、七尺的榻面,在后门之前便收了边,留下一个露出夯平泥地的空间来,原本是想摆些桌
椅之类的物事;后来约莫住得挤了,便将六条破旧板凳并在一块儿,勉强又架出一张低矮不
平的「床」来。
耿照年资既浅,与另一名弟子挤在板凳床上同睡,两个多月来也渐渐习惯。
板凳床挨着墙,离地又近,透着一股阴冷的霉味。夜裏无论是谁起床解手都得经过,有
时黑灯瞎火的,一不小心碰着板凳脚,那些个年长的弟子抬脚便是一踹,啐痰咒?。刚调到
前堂时,耿照经常在睡梦中惊醒,然后睁着眼直到天亮。
「怎么?又发恶梦啦?」背后一阵低声咕哝,轻微的震动透背而来,恍若呓语。
耿照微感歉咎,只是凳上的空间十分狭小,两人均是枕臂贴背、侧卧而眠,并无摇头转
身的余裕,悄声道:「没没有。」那人「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也不知是谁被吵醒了,哑着嗓子低吼道:「肏他妈的日九!你再给老子吠一声试试!」呼
的一声扔来一样物事,似是鞋袜外衣之类。
寝室虽大,但二月天裏夜晚犹寒,窗牖多半闭起挡风,那人稍一嚷嚷,满屋的人倒醒了
三两成,纷纷咒?:「吵什么吵!还给不给人睡觉?」起头的那人被风一吹,脑子清醒大半,
自知理屈,兀自嘴硬道:「哪里裏是我?是日九那厮捣乱!你们啰唆什么!」
睡在前门边上的鲍昶是执敬司的老人,是这间庚寅房裏年纪最长、职级最高的弟子,大
伙儿都说内堂早傅出风声,说他今年有机会能升上「行走」一职,像何煦、钟阳他们一样跟
在二总管身边办差,都对他巴结再三,言听计从。
「鲍昶揉着眼睛披衣坐起,也不点灯,隔着满室的漆黑,远远叫道:「好了,都给我闭嘴。
不睡的,通通给我出去数星斗,数清了再回来睡!」众人这才噤声。
而先前嚷嚷生事的那人名唤文景同,是山下王化镇的仕绅之子,有个叔叔在平望都做官。
家裏送来流影城听差,所图不过资历而已,只消在执敬司待上一年半载,便算「曾在王侯府
中行走」,将来不管进京考武举,或托乃叔在军中谋职,都与白身大大不同。
有家世撑腰,整间寝房裏只有他不怕鲍昶,兀自叨叨絮絮,不肯甘休。
鲍昶蹙起眉头,犹豫不过一瞬,隔空叫道:「耿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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