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 / 3)
的神情。
当时他以为必死无疑,低头认了,李齐慎却完全没有要借势发作的迹象,反而坐了回去,神色安然平和,眉眼间隐隐有戏谑的意思。他靠着扶手:“那崔卿就想想,如今有人弹劾,崔卿该如何?”
崔云栖沉默片刻,抬头发问:“陛下可知如今宫中,最烈的毒当是哪种?”
双方隔着皇座与地面之间的高低落差对视,那一瞬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东西,也在那一瞬间一拍即合。
一个要在长安城里广泛交游如日中天的长公主知道天威难测,雷霆雨露,剪去她过分繁盛的枝芽,不敢有再向上的念头。
一个要纠缠不清却又心思别扭的女孩明白她不想失去,要她于生死间认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崔云栖就这么成了开国以来第一个睡在棺中出使南诏的使臣,知道他在棺中的只有寥寥数人,任他出使的字迹却落在圣旨上。一道圣旨,骗天下人,也骗李殊檀。
“弹劾你的人如今都是死人,按照约定,你与昭临的婚仪也已由礼部准备了。”李齐慎终于问到了重中之重,“打算什么时候去向她提亲?”
崔云栖想了想,谨慎地答:“但凭陛下下旨。”
“那就由太史局占卜个成婚的好日子,往前推算出时日下旨。”李齐慎慢吞吞地坐起来,“回去吧。”
“是。”崔云栖小小地松了口气,再度行礼,转身往外走。
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响起李齐慎的声音:“崔卿。”
崔云栖止步,缓缓转身。
座上的皇帝垂眸注视着他,神色肃穆,语气轻而缓:“夫妻间不论君臣,但昭临再不济,也是陇西李氏的女儿,是天下人的长公主。”
李齐慎是在警告他,告诉他李殊檀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但凡他在接下来漫长的后半生中行差踏错一步,无论是李殊檀还是李齐慎,都能轻而易举地要他的性命。
这是皇帝对朝臣的警告,也是兄长对将来的妹婿的警告,怀着兄长对幼妹的深切感情,但一杯醉骨之后,李齐慎终其一生不可能再靠近李殊檀。
此时还不到午时,日头渐渐往中天攀升,帝王南面而王,紫宸殿坐北朝南,照进殿里的太阳正好照到皇座之前,殿门两侧一扇扇的窗同样透过阳光,在地上落出一条条的竖影。年轻的皇帝端坐在皇座上,冷丽肃穆威仪具足,照到座案前的太阳托举出他应有的威严,两侧交错的影子却如牢笼。
这是天下最尊贵的人,盘踞在整个帝国的顶端俯瞰天下,可于他而言便如牢笼,在皇座上的从来都是孤家寡人。
崔云栖无声地叹息,第一次真情实意地弯腰,头压得和袖口齐平:“臣明白。”
李齐慎闭了闭眼。
“臣告退。”崔云栖行足一礼该有的时间,再度直起腰,转身往外走,这次行色匆匆,再没有回头。
他前脚迈出殿门,后脚被赶出殿外的掌案太监进殿,朝外看看崔云栖的背影,再看看座上的李齐慎:“陛下?”
“先前暂且搁置的折子呢?”李齐慎说,“都拿过来吧。”
有先前夜召赐毒的前车之鉴,这回崔云栖再入大明宫,李殊檀怎么会不担心,她在公主府内守到午后,派去打探消息的仆役才急匆匆地赶来,说崔云栖安然无恙地出宫,回大理寺去了。李殊檀这才骤然松了口气。
之后便如往常,李殊檀收了性子,不再宴游,只在府里种花养草,偶尔挽起袖子,像还在丰州时那样做些简单的木匠活。崔云栖则还在大理寺,忙时焦头烂额,走路都觉得卷宗打脚,闲时又能来公主府,顺道替李殊檀带一包路上买的糖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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